“我是谁?”
“我从哪来?”
“要到哪去?”
男子靠在泥墙之上,低声呢喃。
“嘶……”疼痛从男子的右眼袭来,他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右眼。
乍痛过后,他松开了手掌,右眼散发出湛蓝的光芒,眼中的世界似乎飘浮了起来。
待蓝光散去,男子勉强站了起来,头痛欲裂,记忆如珠子落玉盘般冲击着他的大脑。
“我叫贺辞,大昭秭京人士,二十岁。
十岁时,我大病一场,那年父亲死于南漳之地,十五岁时,母亲皈依空门。”
贺辞嘴角浅笑,那是一种关于人设的无奈。
他前世是一位家喻户晓的大学生名侦探,在跟踪两名黑衣人时被高手偷袭,醒来时便到了这个世界。
他打量着周围,清一色榫卯结构的低矮房屋,还有穿着古装的过往行人。
“我这是穿越了吗,有意思啊!”
对于新世界,贺辞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期待。
贺辞在人群中左顾右盼,引来路人抬眼。
他那接近一米九的修长身材确实是鹤立鸡群,清秀的外表时不时勾起过路少女们的嘴角。
贺辞观察着这个世界的人们:老人低头哀声,儿童清澈的眼中沾染着灰;壮年们看不到朝气,只剩下些许为了生存的倔强。
贺辞眉宇间多了些担忧,想来这里并非乐土。
他看到街角有一位衣衫褴褛的白发老妪,满身泥泞的孙女正依偎在她身旁。
贺辞不忍,摸了摸衣物,尚有碎银几两,腰间还挂着三枚铜钱。
他走近老妪,想掏出银两,却发现周围的眼睛都似饿狼双目一般。
贺辞顿悟,在这样的世道,给老人钱财便是害了她。
他见街边有卖火烧耙的摊子,便走上前,道:“老板,来个耙!”
“大人要什么馅的?”
“猪肉韭菜的。”
“这年头,吃肉馅的少了。”
老板低头和起面来。
贺辞目光如炬,“今年不景气吗?”
老板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贺辞,“大人刚来此地?”
贺辞不应。
老板继续做耙,将肉泥和韭菜铺在面饼上,再沿着面饼边一点一点地裹住肉菜馅。
老板煎着耙,哀叹一声,“五谷不升,横征暴敛,内忧外患,民不聊生哪!”
“呲!”
铁板上浇了一勺油。
火烧耙在炉火旁两面煎烤后,贺辞接过滚烫酥脆的圆饼,递给了老妪。
老妪忙感恩称谢,接过耙便分与女娃。
俄而一群小孩见状,便要抢夺食物。
贺辞见罢,留半两碎银以备不时之需,其余银两悉数买了些耙,让众人分食。
贺辞抽身,感叹自己不过是扬汤止沸。
“等会!”
贺辞兀的站住,“方才怎唤我为‘大人’?”
念及此,贺辞又感一阵目眩,记忆碎片在脑中飞舞,不断地拼接在一起。
“十五岁乡试中副榜,入国子监,二十岁出贡,入广林城县衙任主簿。
衙门报到时,却只配了个白捕名额,给编外的捕役打下手。
我叹不公,衙门回复,年轻人不能眼高手低,要扎根一线,在实践中成长,主簿的位子给我留着。
此话没毛病,可这连个编制都不给出贡之人,枉我寒窗多年,实属怪现状。”
想至此,贺辞眉头微皱,这广林城怕也是那桃花潭水。
贺辞低头看了眼自身行装,正是白捕所穿的粗布差服。
想那老板必是以衣取人,认贺辞是当差的。
贺辞又抬头望向远方,目光坚定,只觉穿越至此,冥冥之中似有天意。
他对不公正嗤之以鼻,这广林城的衙门必须得回一趟了。
但,县衙在哪里?
身穿差服的贺辞自是不能问人县衙在哪,这必会招致猜疑。
贺辞打算逛逛这广林城,寻找交通便利、建筑宏伟的地方,县衙定在那里。
这广林城也算虎踞龙盘之地,一条大河将城市分为东西两方,一座高山守着城南门户。
贺辞穿过市井,往空旷处行走,他见前方青石铺路,车水马龙,想必便是城市正街。
“铛铛铛!”
忽然人群中传出一阵嘈杂,一队车马浩浩荡荡,沿街敲锣打鼓极为显眼。
人们注视着那队伍垓心,只见一位胸带大红花的青年骑着白马,满面春风得意。
“这莫不是高中状元,风光无限啊!”
人群中有人感叹。
“非也,听说是新上任的县衙主簿,如此巡游,还是头一次见。”
“这要是当上大官还得了,怕不是要上天!”
……人们议论纷纷,摇头叹气的不少,只觉世道本就艰难,还碰上这样的父母官。
看着那招摇之人,贺辞心中犹如万马齐喑。
关于被顶替之事,他没有在人群中大肆宣扬,而是默默地跟在车马后面,省了自己去找衙门。
半盏茶后,队伍在两座石狮子前停下。
贺辞驻足抬头,见匾上写有“广林县衙”西个大字。
他环顾西周,忍不住“咦”了一声。
有一家名曰“枫林莞”的楼阁就在县衙街对面。
看着楼阁前的花花绿绿,贺辞估计这是一家瓦舍。
但瓦舍毕竟是烟花之地,这首接开在县衙正对门,着实有伤风化。
贺辞正纳闷于这丝不和谐时,一群笑脸之人快步从县衙大门走出,对着新上任的主簿嘘寒问暖,一声声“有失远迎”实在动听。
青年主簿在人群簇拥下仰天长笑,一步便跨过了漆红的门槛。
两侧站岗的门子笑脸相迎,目送着主簿归衙。
贺辞待人群走远,穿过鸣冤鼓,独自走进县衙。
门子看见贺辞,面部表情瞬间切换,露出一脸孤傲。
贺辞见怪不怪。
他当侦探时,名声在外,少不了和官场的人打交道,见过最多的就是“两面人”。
所谓“官大一级压死人”,前倨后恭,奉上虐下,实属常态。
贺辞欲绕过玄关影壁,进到县衙大院,却被一门子举棍拦住。
贺辞不解,自己虽是白捕,但也算替衙门办事,这不让进是几个意思。
门子嘴巴撇了撇,“懂规矩吗?
这大门岂是你走的?”
贺辞恍然,大门是百姓告状申冤的地方,衙门中人要走侧边的东门。
“方才主簿也走此门,你们怎么不拦?”
贺辞忍不住反问。
“主簿也是你能妄议的?”
门子作势举起了长棍。
贺辞无意于口舌之争,特权这东西哪里都有,但就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。
贺辞退出,朝东门去了。
见贺辞走远,门子们小声议论:“衙里怎将那案子交给这么一个白捕?”